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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他們應該就是典型的省城中產傢庭,這次購物行也非常自然。真要說哪裡奇怪的話,就是全程氣氛太過輕松愉快,新娘子一點兒也不尷尬。我確信就算是最瀟灑自信的美國女性,如果要和未婚夫,母親和未成年的弟弟一起買內衣的話,也會感覺到一絲尷尬。更何況旁邊還有兩個中國店主,一個幫工和一個外國記者。但我在上埃及其他店也看過類似的場景,新娘身邊總有親友陪著,這種購物行似乎並不能夠給他們太多對性的聯想。

“男女不平等。”他毫不猶豫地說。“女人就呆在傢裡睡覺。埃及想發展,就得首先解決這個問題。中國大革命之後就是這麼幹的。這樣純粹是辱沒人才。看看我傢人—你也知道我老婆的能力。沒她我們這個工廠開不下去的。我的女兒也幫忙管這個廠。埃及女人才不會這樣。”

1996年以和平組織英語教師的身份來到中國,在中國待瞭十多年,歷任《華爾街日報》、《波士頓環球報》、《紐約客》記者。其中國三部曲《江城》、《甲骨文》、《尋路中國》基於作者自身的經歷,向讀者介紹瞭現代化進程中,中國社會方方面面的變化。其中《甲骨文》因為內容敏感,未出版中譯本。他的妻子是美籍華裔記者張彤禾,她的《打工女孩》描寫瞭深圳工廠中打工的農村女工,引起媒體關註。2011年後兩人前往埃及,在那裡進行報道和寫作。

一開始我很好奇,他們對周遭文化如此淡漠,怎麼能做好生意。有中國人的地方,最窮的當屬馬拉威。一個叫葉達(音)的小販邀我去他破舊的傢裡吃午飯,卻發現他從屠夫那裡錯買瞭駱駝肉。就在2013年8月,他和他妻子搬來前不久,馬拉威因政治原因發生瞭上埃及最嚴重的此類暴力事件,18人死亡。他們夫婦倆傢裡隻有一本中文書—《你是自己最好的醫生》。他們幾乎不會說阿拉伯語或英語,也沒有中阿詞典,“三百句”或語法書。事實上我就沒見到哪個中國小販有這些東西。阿語和普通話不一樣,它有詞性的變化,而小販說的阿語隻是鸚鵡學舌,主要是從女顧客那裡聽來的。我甚至都覺得他們說的阿語也算是一種方言瞭,內衣販子專用方言,而一群中國男人用著女性才用的語法說話也是為瞭方便套近乎。

Rasha告訴我當地人賣內衣賣得不如中國人好。在翻譯的幫助下,她告訴我:“我也不知怎麼形容,中國做生意就是看一眼商品,交給女顧客,就完瞭。但埃及人會看一眼商品,看一眼女人,然後取笑一番。”Rasha很喜歡她之前的中國老板,她說:“他賣貨的時候不會想別的。你買東西的時候,能猜到賣傢的想法。中國店主腦子裡不會去亂想女顧客的裸體。”

其他人也面臨著同樣的問題。王偉強(音)之前在華東地區制造沙特和其他海灣阿拉伯國傢的人穿的白色頭巾。十多年之後,他決定把業務拓展到埃及。“這裡有優質埃及棉,”他說,“我有先進的設備,我給埃及的工廠投資瞭一百多萬美元。但這兩年我虧瞭很多錢。就是員工狀態的問題。工廠要24小時不間斷的,一天不止一班。在埃及,因為女性晚上不能在外面,我們隻能招男員工,但男員工真的很懶。”他繼續道:“90%的男性申請都被我拒絕瞭。我現在隻招女性。她們很負責,但她們隻能白天上班。”所以為瞭更好利用白天短暫的工作時間,他想加大機械化程度。“我都快瘋瞭。”他說。

教長和Kiki還在為十埃鎊爭論不休的時候,禱告的第二次鐘聲響起瞭。他把錢給Kiki,說“我得走瞭,我是教長,得祈禱瞭!”但Kiki把錢輕甩在他的胳膊上,堅定地說:“再給十塊!”教長驚得睜大瞭眼,動作誇張地面朝麥加,閉上眼睛,擺出瞭祈禱的手勢。就在內衣店裡,他開始誦經:“偉大榮耀的真主啊...”

在埃及,想結婚的男人需要買一套房和傢具,新娘購置小傢電,廚房用具和衣服,包括內衣。2009年中國與埃及簽訂貿易協議後,從中國進口衣服容易多瞭,內衣市場在埃及突然興起,埃及各大城市紛紛湧現瞭各種內衣店。董偉平(音)是開羅幾大內衣經銷商之一,他告訴我,除瞭他在埃及的工廠自己生產,他每年還要從中國進口十集裝箱的女性內衣。在中國之星,新娘和她的傢人逛瞭一個多小時,買瞭25套睡衣褲套裝,十件內衣,十條胸罩,一條長襪。母親付瞭約合360美元,她還告訴我,婚禮前她還得進行兩三次采購。Kiki挑出一件睡衣的時候,全傢都開始鼓掌,她問:“你們覺得怎麼樣?”她舉著一件透明上裝,和一件粉色的丁字褲。未婚夫說:“贊美真主,太美瞭!”他在艾斯尤特當律師,新娘在大學學法律。她穿著一條變形的牛仔褲,沉重的綠外套,但談吐文雅,也很美麗。她的頭巾圍得比較保守,緊緊地包裹住下頜。

何偉(Peter Hessler)

我數瞭一下,方圓三百英裡竟然就有26個中國內衣小商販:索哈傑4個,艾斯尤特12個, 馬拉威2個,明尼亞6個,還有2個在貝尼蘇韋夫。就像大型貓科動物劃分領地一樣,小商販分佈也有規律。尼羅河谷地帶,每30-50英裡就有一些中國人賣內衣,相隔距離根據當地人口而不一。開羅人多,小販可以多達幾十個。董偉平(音)在開羅開瞭一間內衣廠,他告訴我他有40多名親戚在埃及,專賣他產的內衣。剩下的中國人給埃及人開的無數內衣店供貨。對中國小販來說,這就是他們在埃及立足的敲門磚。他們的時間概念甚至也是圍繞著賣內衣。白天開張晚,黑夜總太短,春節沒盼頭,齋月日落之後才是生意興隆之時。冬天好過夏天,母親節就是內衣節,但再好也好不過情人節。所以今年情人節,我就告別妻子驅車四小時來到艾斯尤特,專程圍觀人們蜂擁在中國之星買內衣,一直持續到快午夜的盛況。

***

內容來自sohu新聞

何偉(Peter Hessler)

埃及同樣也存在性別歧視,所以女性工作起來也可以比男性積極得多,但在埃及,這種歧視的傳統太過根深蒂固。2013年十二月,泰達宣佈將經濟合作區的規模擴至原來的兩倍,但問題是現在的合作區隻用瞭六分之一,上哪再去找那麼多員工呢?這塊合作區沒有中國工業重鎮的那種機器轟鳴聲,看起來毫無生機。尤其是晚上,沒有值夜班的機器嘈雜聲,沒有穿制服的年輕員工的嬉笑聲。工業園區的周邊隻有黃沙飛舞在空蕩的街道上。我曾經數過,一條街上有232盞街燈是黑的。埃及沙漠裡有很多華而不實的東西,當代的,古代的,但泰達合作區可能是其中最怪的項目之一:一座迷失在撒哈拉沙漠裡的中國工業鎮,原有的宏偉壯志卻敗給瞭沒法讓女性走出傢門的現實。

新聞來源http://business.sohu.com/20150906/n420455167.shtml

一袋空瓶子下面,陳雪梅發現瞭一個裝滿水的瓶子—回收瓶子的人想讓瓶子更重。她一直在喊“你這個阿裡巴巴!”我這才發現她指的是《一千零一夜》裡的阿裡巴巴和四十大盜。我沒聽過埃及人把阿裡巴巴這麼用,但陳雪梅常和回收的人這麼說。奧馬爾躲得遠遠的,直到她怒氣沖沖地走進門,他才走回來。

中國小販很少去猜測埃及顧客的身份,就算是常客。Kiki告訴我,一些本地女人每個月會來兩三次,一次買一百多套睡衣和褲子。所以中國之星每兩個月更新一次庫存。我追問店主為什麼在埃及內衣這麼火,他們常常回答,因為埃及男人喜歡性,對公共場合的著裝又有諸多限制。艾斯尤特另外一名店主陳歡臺(音)告訴我:“如果總是不能好好打扮信貸新北三芝信貸信貸房屋銀行年息缺錢急用哪裡汽車貸款自己,會感覺很壓抑的。每次出門都要裹那麼多衣服,自然就希望在傢的時候可以穿得美一點。”

這裡看起來就像是中國的哪個小地方建起來的合作區。事實上,這種合作區正雨後春筍般出現在全世界:今年早期中國政府宣佈它打算在50個國傢建180個經濟合作區。政府想鼓勵國內產業走出去,部分原因是國內自然資源日益減少。泰達經濟區給企業傢們的房租和物業費提供補貼,現在已經有超過50傢企業入駐。大部分企業是中國的小公司,一些企業傢之前就是內衣商。但基本上我見過的每一個中國老板都在抱怨同樣的問題:找不到好員工,尤其是女員工。

“又不是我幹的!”奧馬爾說。“是那群毛孩兒裝的!那些撿瓶子的。”

中國商人帶著情趣內衣走進瞭宗教保守的埃及,全球化使得兩個古文明以這種方式相遇:其中的一個已走上經濟與效率的現代化之路,而另一個仍深陷於傳統的泥沼之中。美國人何偉來到埃及,他記錄下瞭在埃及的中國商人,以及中國商人眼中的埃及。何偉的這篇采訪裡有兩個故事:一個是埃及故事,另一個是中國故事。

中國之星緊挨著伊本·哈塔卜清真寺,日落禱告的鐘剛敲響第一聲,就有一名伊斯蘭教長走進這傢店。他身材高胖,五官黝黑分明,鮮艷的藍色頭巾(在當地叫做蓋拉佈衣)理得很整齊,還披著一條沉重的絲綢披肩。他身後跟著兩個穿尼卡佈的女人。他走到店門口就停下,讓她們進去在層層疊疊的貨櫃間搜尋。女人偶爾拿起一件衣服,站在門口的教長就揮揮手,給出他的意見。

(責任編輯:UF043)

Kiki的父母林顯飛(音)和陳彩梅(音)最早到艾斯尤特謀生的中國人。林顯飛在浙江一個半英畝的農田長大,因為傢裡窮所以讀完五年級就輟學瞭。90年代,他在北京賣衣服小賺一筆,2001年,他聽說有些同鄉到埃及去碰運氣,於是他研究瞭地圖,決定去艾斯尤特,因為他以為那裡是上埃及區人最多的地方。(實際上盧克索的人要多一些。)

徐鑫(音)開瞭一傢手機廠,他很直率地告訴我:“我沒法招男員工。”徐鑫在國內的摩托羅拉工作瞭很多年,然後去到埃及,希望給當地市場帶去便宜的手機。“這項工作需要嚴格的紀律,”他說,“一部手機有100多個部件,出瞭一處差錯,手機就用不瞭瞭。埃及男人很好動的,他們喜歡走來走去,沒法專註。”他本來想招女性,但很快發現他隻能找得到未婚女性,而且流動性很高。一旦有人訂婚或結婚,她們就會辭職。而且,埃及姑娘們不能住宿舍,因為文化約束,她們晚上不能離開父母。女員工出入蘇伊士需要車接送,工作日每天要多花三個多小時。這樣,無法在裝配線上安排多崗輪值的徐鑫不得不在一年之後關閉瞭工廠。

幾個月後,我又去瞭一趟艾斯尤特。陳彩梅在經營工廠,林顯飛因為腸胃問題回中國看病去瞭。有天下午,我站在工廠門口,看見鄰村兩個年輕男性送來一卡車的塑料瓶,用大麻袋裝著。一個男性叫奧馬爾,他告訴我五年前,在中國人開瞭這傢工廠之後,他就開始回收垃圾瞭,那時他才12歲。現在他找瞭個卡車主合夥運送塑料,把收集塑料瓶的任務分包給瞭當地的孩子。奧馬爾說他每天至少賺100埃及鎊(約合13美元),當地勞工平均日薪的兩倍。我在和奧馬爾聊天的時候,陳雪梅沖瞭出來,她身上穿著一件花圍裙,上面用英語印著“我的玩伴”,她的臉上滿是憤怒。

他告訴我:“我知道當時那裡隻有我一個中國人,所以做生意會容易些。”到達艾斯尤特之後,他在一個露天集市擺瞭個小攤。最開始,他隻賣他隨身帶來的三件東西:領帶,珍珠和內衣。他並不管上埃及居民是否需要這些東西,隻管這些商品的大小。他和我解釋說:“因為這些東西容易打包。”

教長開始討價還價。這傢店的主人叫陳雅瑩(音),她和丈夫劉軍(音)一起經營這傢店。在埃及,別人叫他們Kiki和John。夫妻兩個都不高,Kiki才到教長的胸膛。她24歲瞭,但看起來卻像個學生妹,戴著方框眼睛,紮著寬松的馬尾。“這是中國貨!”她舉著衣服,操著帶濃厚口音的阿拉伯語爭論道:“質量可好瞭!”她已經把總價降到160埃及鎊瞭,相當於20多美元,但教長隻願意出150。

艾斯尤特城坐落在上埃及中部,尼羅河在這裡劃出瞭一條新月形弧線,河西岸有一所大學、一座火車站,人口約四十萬,還有三間中國移民經營的小店,向當地人出售情趣內衣。店不難找,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在城關處打瞭一輛的士,問司機這城裡有沒有中國人,他毫不猶豫地開著車沿著尼羅河一直開,穿過一連串巷道,然後指著一個路標讓我看,上面用阿拉伯文寫著“中國內衣”。還有兩傢店叫中國之星(China Star)和諾瑪中國(Noma China),相隔不到一個街區。三傢店主都是中國東南部的浙江人,賣的貨物也差不多:價格便宜,色彩斑斕,華而不實。有露臀連褲緊身衣,露出一邊胸部的睡衣,羽毛裝飾的丁字褲,還有一件透視裝,上面裝點著一串塑料做的“金”幣。內衣的牌子有Laugh Girl (笑姑娘)、Shady Tex Lingerie (珊迪特內衣) 、Hot Love Italy Design (熱戀意大利設計)和Sexy Fashion Reticulation Alluring (性感時尚網狀誘惑)。

在埃因蘇赫納,我認識瞭一個叫吳志成(音)的年輕老板,他制造便宜的塑料餐具銷往埃及市場。他工廠裝配線上約有20名女性,雖然人員流動很快—員工呆幾個月就要回傢訂婚結婚。之前吳志成的工廠開在中國,但他發現農村來的女孩去他廠裡工作都是為瞭逃離傢人和傢鄉。來到工廠之後,她們融入瞭工廠和宿舍的新集體,這個時候她們就進一步想獨立,想成功。但吳志成說,埃及女性不一樣。“她們並不想逃離什麼,她們隻是為瞭賺錢。”

很快,他就意識到艾斯尤特人對珍珠並不感興趣,他們穿蓋拉佈衣也不需要系領帶,但他們喜歡女性內衣。所以他就開始專門賣內衣。很快,他的妻子也從中國來幫忙。在開羅和埃及東部,中國內衣的制造和進口網絡迅速擴張,最終,夫婦倆在艾斯尤特租瞭一間店面。他們邀一位親戚和一位朋友過來,在鎮上另開瞭兩傢店。就在精心構築內衣帝國的同時,他們也註意到艾斯尤特有很多露天堆放的垃圾。其實早就有人註意到,但他倆是最先試圖改變這個現象的。他們進口瞭江蘇制造的聚對苯二甲酸乙二醇酯瓶片清洗生產線,這條生產線可以搗碎塑料瓶,將廢渣在高溫下沖洗晾幹,並出售回收之後的材料。

Kiki和John與他們的埃及助手今年8月在埃及艾斯尤特的服裝店裡。攝影:RENA EFFENDI / INSTITUTE

工廠周末歇業,每周五陳雪梅和林顯飛就開車去艾斯尤特找Kiki和John和兩歲大的孫女。有一次我在鎮上的時候,那個孩子眼皮上長瞭一塊難看的囊腫,John讓我陪他們去附近的醫院幫忙翻譯。醫生診斷之後說是感染瞭,可能是因為不衛生。John說這是她女兒出生之後第一次看醫生。這傢人似乎並不擔心在艾斯尤特的生活,但也不覺得自己很成功。林顯飛夫婦說他們的工廠隻是個小本生意。但我每次去看他們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想:埃及有8500萬人,幾十年來西方工人和幾十億外援不斷湧進來,在埃及南部開第一傢塑料回收中心一定是很繁榮的產業。隻用雇三十個人,再花點錢請人收垃圾,也可以賺很多錢。那為什麼真正這樣去做的,竟然隻是兩個賣內衣的中國移民,一個不識字,另一個小學五年級畢業呢?

某種意義上可能中國人看得更準。因為他們對埃及的評價是基於它的實然,而不是出於自己腦海裡的“應然”。2011年埃及革命的時候,西方人相信他們所見的是社會運動轟轟烈烈的崛起,但中國人卻認為那是弱國的衰落。對中國企業傢來說,他們隻是來做生意,來和本地人打交道,因而他們對全國政治運動或宗教並不感興趣。他們很少談政治,談穆兄會,但他們常常談論女性的地位,因為這對在埃及做生意至關重要。同樣是埃及這種根深蒂固的性別歧視,內衣商販等中國人找到瞭利用它賺錢的好辦法,但另外一些中國企業傢卻因為開工廠時忽略瞭它而虧本。從中國人的角度說,埃及最基本的問題不是政治,不是宗教,也不是軍國主義,而是傢庭:丈夫和妻子,父母和孩子。阿拉伯之春後的埃及傢庭關系沒有絲毫改變,對中國商人來說,隻要革命沒改變傢庭關系,談它又有什麼用呢。

2012年,穆罕默德·穆爾西被選為革命後的總統,他第一趟國事訪問就去瞭中國。一年後,他在軍事政變中下臺,他的繼任者阿卜杜拉·法塔赫·塞西也很快訪問中國。似乎埃及領導人突然更替並未對中國政府造成任何困擾。某天晚上我在開羅遇見瞭一個亞洲其他國傢的外交官,給她說瞭我在上埃及和那些內衣商打交道的經歷,她回應說他們的行為和想法很像外交官。“隻要是有人喜歡的東西,中國人就會賣,他們不多過問,不管你買來做什麼。不管埃及是不是要選舉,要鎮壓民眾,還是要關押記者。他們不關心這些。”她繼續說,“美國人覺得如果大傢都變得和我一樣,就不會有人攻擊我。中國不然,它不希望向全世界輸送它的價值觀。”她滔滔不絕:“中國的策略就是建立經濟合作,這樣一旦哪個國傢決定斷開經濟往來,就會兩敗俱傷。”

全球化闖入舊世界:中國內衣商的埃及路

他告訴我,他們工廠每年可以賺5-20萬美元。他們的成功讓艾斯尤特的一個埃及商人眼紅,他今年年初自己開瞭一傢回收廠,並挖走瞭林顯飛的一些技工。但林顯飛夫婦的生意仍然很興旺,雖然他們現在還住在工廠樓上機器轟鳴的小公寓裡。林顯飛已經五十好幾瞭,但看起來像六十多歲,眼神疲憊,和很多中國商人一樣,他經常和手下在一起吃一些難消化的東西,所以腸胃也不大好。他很少談及當地文化,但有一次我漫不經心地問他,埃及面臨的最大問題是什麼,他斬釘截鐵的回答著實讓我震驚。

林顯飛說:“我看見垃圾堆在那裡,就決定要回收它來賺錢。”2007年,毫無經驗的兩夫婦建立瞭上埃及區第一個塑料瓶回收裝置。在艾斯尤特這塊西部沙漠地區,他們的小工廠已經形成瞭一個小型產業園區。現在,它有30名員工,每天處理約4噸塑料。夫婦倆將處理過的廢料賣給在開羅的中國人,讓他們去生產毛線。毛線隨後被賣給在埃及的服裝制造商,包括一些中國人。一個在艾斯尤特路邊被丟棄的塑料瓶,很有可能會經過中國人的三重工序,以內衣的形式重新返回艾斯尤特的市場,由中國人賣給當地居民。

不過,大部分來工作的女孩兒都是生計所迫。在明尼亞的中國內衣角,一個叫做Rasha Abdel Rahman 的27歲女性告訴我,她差不多十年前就開始工作,因為一次車禍裡她母親喪生,父親殘廢。Rasha有四個姐妹,現在她已經賺錢幫三個姐妹出嫁瞭。之前她為另一個中國店主工作,她告訴我她不會給埃及人幹活兒,因為她覺得中國人坦誠直率,又不喜歡嚼舌根兒,她說:“他們會保守秘密”。

她尖叫著:“瓶子裡幹嘛裝水!”她把幾個一升的瓶子仍在奧馬爾和他同伴面前,他同伴迅速躲到卡車後面去瞭。“你怎麼這麼壞!”她操著支離破碎的阿語,“阿裡巴巴!你這個阿裡巴巴!真氣人!氣死我瞭!瓶子不幹凈!不幹凈!”

我並不清楚教長和那兩個女人是什麼關系。我們聊天的時候,他告訴我,他是給宗教基金部管理清真寺的。我提到情人節的時候他一點兒也不生氣—一些虔誠的穆斯林並不支持這個節日。但我不知道如何開口問那兩個女人的情況。在上埃及,徑直開口向一個男人詢問他婚姻狀況並不妥當,更別說他妻子還穿著尼卡佈。所有讓妻子穿成這樣的男人都說是為瞭避免別的男人對她產生什麼遐想。但身為西方人,我倒覺得這適得其反。她多大瞭?臉上什麼表情?我都不知道,自然就會開始胡思亂想嘛。她倆都是教長的妻子麼?她們是一人穿紅色,一人穿藍色,要慶祝情人節麼?

“我的真主啊,來輛車撞死她吧!”奧馬爾說。“有一次她還沖我們扔磚頭。”

一個叫做默罕默德·阿卜杜·拉希姆的工頭說瞭些什麼,大致意思是他在袋子裡裝瞭有水的瓶子,被扔活該。

上埃及是埃及最保守的地區。在這裡,幾乎所有的穆斯林女性都戴頭巾,穿尼卡佈這種從頭到腳裹個嚴嚴實實、隻露出眼睛的全黑罩袍的也不少。多數城鎮裡談不上什麼旅遊業,也沒什麼工業;艾斯尤特是埃及最窮的省。除瞭小群敘利亞人偶爾帶著流動市集經過,外國人根本想都不想來這裡做生意。可中國內衣小商販卻在整個地區都隨處可見。貝尼蘇韋夫有一處叫做敘利亞集市的露天賣場,裡頭全是敘利亞人在叫賣廉價服飾,竟然還有兩個中國內衣小販楞插在裡面。往南是小城明尼亞,當地一傢商場專辟瞭一個角落賣中國內衣,商場門口就貼著一句古蘭經箴言,勸人勿生嫉妒之心。在偏遠的馬拉威,一對中國夫婦做丁字內衣和長款睡衣生意,馬路對面就是馬拉威博物館的廢墟。就在中國人來之前不久,剛有一群伊斯蘭暴徒來這大肆劫掠,付之一炬。

穆罕默德告訴我:“他裝糊塗。”他告訴我,每次袋子裡都裝著一些別的東西,每次都會被陳雪梅和林顯飛發現。沒一會兒,陳雪梅穿著“我的玩伴”圍裙再次出現,試圖發起對阿裡巴巴的第二次聲討。最後她坐下來,和收瓶子的人就一公斤的價格激烈地討價還價。一卡車的價格最後定在瞭801埃及磅,也就一百多美元。陳雪梅把硬幣扔在桌子上,就像丟麻將子兒一樣。年輕人裝模作樣的翻瞭翻,找出一張破舊的五十塊,要求換一張。

“穆斯林的錢!”陳雪梅喊,但還是換瞭。收瓶子的人剛走,她的怒氣就消失瞭。在工廠,她似乎學會瞭埃及人的逢場作戲。她把頭發挽成一個發髻,臉像農民一樣大而粗糙,很謙虛。有一次我誇她搬到艾斯尤特這樣的地方很有勇氣,她立刻臉就紅瞭,回答她隻是不清楚情況而已。“我不識字,”她說。“我會寫我的名字,但很醜。我一天都沒上過學呢。”

這些店經常雇一些本地姑娘來幫忙。她們很少和店主交流,但卻對店主特別忠誠。在上埃及,很少有女性出來工作。一些來店裡幫手的姑娘就顯得有些叛逆。Kiki和John請瞭一個叫 Rahma Medhat的18歲女孩來幫忙,她雖然戴頭巾,但兩手都有紋身,還有一個骷髏紋身。她是在一個科普特教堂紋的。

我認識的在埃及的中國人裡,沒有人打算改變這個國度。他們常常討論他們眼中這個國傢的弱點:職業道德缺失,政府體制不完善,但語氣和很多西方人不同:這些中國人有一點沮喪,因為他們隻想接受現狀。他們也沒有負罪感,反正中國也沒殖民過這個地方,中國和以色列及巴勒斯坦都有來往。中國企台南市創業借貸業傢常常贊賞埃及人很友善,願意幫助陌生人,中國人常常覺得這兩點品質在中國很少見。埃及爆發的革命似乎並沒讓他們對這個國傢失望,這並不是因為阿拉伯之春帶來瞭好結果,而隻是因為他們本來就沒對這個國傢心存希望。

情人節當天,在教長走之後不久,來瞭一位真正的新娘。她19歲,今年很快就要結婚瞭。她的未婚夫,媽媽和16歲的弟弟陪她來的。Kiki開始從貨架上給她挑選商品:“alusa,你想要這個麼?”她手裡的盒子上印著“春之蝶少女襪”。新娘子先看瞭看,交給未婚夫,又給母親,最後遞給她小弟。盒子上前後各有一幅照片,一個歐洲人模樣的模特腳踩站在皮革封面的書架前,由肩及腳踝的緊身衣,一條丁字褲,表情空洞。小弟看瞭很久,把它放在一堆準購商品裡。

過去二十年裡中國與非洲國傢建立瞭很多合作。傅好文在他2014年出版的《中國的第二塊大陸》一書裡提到,一百萬中國人居住在非洲,中國與非洲的貿易量是美國與非洲的兩倍。根據傅好文的觀察,在非洲很多地方,中國步入瞭殖民國資源榨取的老路,這也引得不少非洲人不滿。但在埃及,情況就不一樣瞭。埃及沒什麼中國需要的資源:去年,埃及對中國出口隻占中國進口總額的十分之一左右,貿易逆差仍在擴大。來自中國的直接投資也很少—中國僅僅是第20大投資國。據估計,在埃及的中國人總共也隻有一萬人左右。但埃及在中東的政治地位不容小覷,中國原油一半來自中東,更不用說中國到歐洲的貿易很多都依靠著埃及的蘇伊士運河。此外,埃及大學裡共有約2000名中國留學生,其中大部分是穆斯林。中國政府擔心這些學生可能會卷入激進的宗教思潮,因此才高度關註埃及的穩定和繁榮。

綜上所述,身在埃及的中國外交官們認為光靠實用主義的經濟合作已經不夠瞭,需要多部署些戰略和原則。中國駐開羅使館的人員數正在翻番,官員們也已經意識到美國政策在中東的失敗給中國創造瞭可乘之機。但中國政府似乎並沒打算緊接著推行他們的價值觀和共同使命感。“老實說,我覺得就連中國人都不知道他們追求的意識形態到底是啥樣。”那位亞洲外交官告訴我。即使中國想給別國灌輸一些思想,他們也缺乏像日韓等鄰國所具備的軟實力工具,做到像西方政府那樣把自己的文化發揚光大。在開羅,中國人辦瞭一所孔子學院,本想推崇漢語和中國的價值觀,但規模甚小,而且埃及的宗教機構也對此很反感。

中國沒有一個明確的策略,那隻好學習鄧小平時代,依靠本能來決策:“不知道幹嘛的時候,就建工廠吧”。沙漠上,離紅海和蘇伊士運河交匯處不遠處有個地方叫埃因蘇赫納,這裡一傢中國國企泰達建瞭中埃蘇伊士經貿合作區。合作區的口號是“合作讓世界更精彩”,一塊六平方公裡未經開發的沙漠被寬廣的街道劃分為瞭規整的小方格。它周圍都是荒地,和最近的小城蘇伊士都相隔一個小時的距離,但合作區裡有天津路,重慶路和上海路。員工宿舍也建好瞭,還有堆積空集裝箱的空地,明晃晃的顏色幾裡之外都能一眼看見,就像在陽光下融化的積木。園區裡有一傢中國餐館,一個中國市集,還有一個理發師。中國人對發型很在意,隻要有中國人的地方,即使是紅海邊上的沙漠裡,都必然會有理發師一席之地。

“行行行!”Kiki邊說邊匆匆轉向其他顧客。教長滿意地笑著離開瞭,兩個女人緊隨其後。後來,Kiki告訴我,她覺得其中一個女人是教長的母親。對我而言,故事性質立刻變瞭,但一樣有趣。但Kiki已不想多說,交易達成的時候,她就對這事失去興趣瞭。

埃及的基督徒一般都會在右手或手腕上紋一個十字,而通常鎮上隻有教堂才有紋身槍。對穆斯林來說,去基督教堂紋身就顯得更為出格瞭。Rahma告訴我她的父母都氣壞瞭,她說的時候藏不住臉上的得意。他們也不贊成她在內衣店工作,她頂替的那個姑娘因為傢庭原因辭職瞭。John說具體情況他也不知道,他隻註意到那個女孩兒臉上胳膊上有淤青,還有一天她父親來瞭,在中國之星門口路邊當眾打瞭她。

作者:何偉(Peter Hessler)

中國經濟剛騰飛的時候,老板都喜歡招女孩子,她們要求的工資低,也更聽話。但很快人們發現,這些生活在具有性別歧視傳統社會中的女性其實比男性更有幹勁。慢慢地,女性的角色和形象都開始改變瞭。盡管在上層社會中還是有很明顯的性別差距—中國公司的董事會和政府權力機構裡,女性成員嚴重不足。但女性在工薪階層撐起瞭一片天,而且現在要生女兒是農村很多人的想法,這在過去是沒法想象的。

一年當中隻有那麼幾天,絕大部分來到中國之星的顧客是男性,情人節就是其中一天。一般都是女性來店購買一些輕便塑形的裙子,中國小販說它們風格“隨意“。上埃及沒有女性會在公共場合穿這些裙子,隻在傢裡穿。這也是埃及服裝業賺錢的一個原因:女性都需要兩個衣櫥,一個裝公共場合穿的衣服,一個裝私人場合穿的衣服。而且她們還常常需要第三個衣櫥,裝性感的衣服。這兩個穿著尼卡佈的女人很快找到瞭讓教長滿意的兩件衣服,成套的丁字褲,又短又透的睡裙,一件紅色,一件藍色。

但大部分店主對這些話題並不感興趣。他們很少有人受過良好教育,也並不覺得自己肩負著文化交流的使命。他們對宗教一無所知,毫不瞭解各個派別的觀點,隻依據自己的直觀經驗判斷派別:“那些身上有十字的,是穆斯林麼?”一個中國小販這麼問我。他在明尼亞住瞭四年,那裡的派系沖突特別嚴重,好幾個科普特基督教堂都被暴徒用燃燒彈燒毀瞭。有一次我們聊天的時候,我才發現,他以為戴頭巾的女人和穿尼卡佈的女人屬於不同的宗教。也情有可原:那個小販看到他們的服裝和行為都不同,所以覺得他們信仰不同。你告訴他這些人都屬於“伊斯蘭教”他也聽不懂。一般說來,中國小販都喜歡埃及穆斯林,而不是基督徒,一方面是因為穆斯林回頭客更多,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們更好說話。科普特基督徒屬於比較精明的少數群體,他們是出瞭名的會砍價。小販在乎的也就是這些,宗教對他們來說也就是為瞭生意服務。

他工廠裡一些女員工在攢錢購置內衣等物品,這樣就可以結婚。“我本來今年要結婚的,” Soad Abdel Hamid,一位在裝配線上操作塑料沖床的24歲女孩兒告訴我,“但今年似乎結不成瞭,因為我還沒買齊要的東西。”她說,因為購置不齊東西就延後甚至取消婚約是常有的事。她打算婚後就辭職,這也是該廠員工的普遍想法,隻有兩人例外。

但即使是這兩位例外,也不算是背離瞭傳統價值觀。其中一位是五十來歲的Fatma Mohammed Mahmoud,她是廠裡唯一一名已婚女性。她說她想離婚已經好幾年瞭,但她丈夫不想給贍養費,所以不同意離婚。2000年之後,埃及女性有權申請離婚,但Fatma決定放棄這個權利。“我的兄弟姐妹都讓我不要離,因為這不符合我們的傳統。我們來自上埃及,這裡還是很保守的。”她說。Fatma的同事中,隻有一名也堅持婚後要繼續工作,她叫Esma。之前她在蘇伊士她傢附近的工廠有一份更好的工作,打理存貨,她的未婚夫也在那工作。但後來他們分手瞭,Esma的父親逼她辭職,因為和前未婚夫在一個地方工作不合適。“在埃及,父母讓你幹什麼,你就得聽。”她告訴我。所以現在她每天坐公車,通勤四小時,工資沒有之前高,前景也沒有之前好。

吳志成對埃及女員工的評價很簡單:如果她們不想逃離舊生活的糾纏,她們的生活就不太可能有什麼根本的改變。他對埃及的看法也同理。“如果埃及沒有推翻穆巴拉克,可能情況會好一點。”他告訴我。中國企業傢基本都這麼認為,但對於我這樣一個西方人來說,他們的觀點就太悲觀瞭。畢竟我覺得每一個旁觀者都希望埃及改革。

值得關註的是埃及新娘的地位。中國店主告訴我,埃及女性買這些內衣是因為他們晚上會給她們的丈夫跳舞。我猜他們應該是看多瞭跳肚皮舞的電影才會這麼說,而不是真知道些什麼。但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猜測可能也成立。我每次看新娘和親友在買內衣的時候,都覺得這個新娘正在架上展覽,並準備好要進行角色的轉換。在中國之星,我問新娘的母親,新娘在結婚之後要不要成為一名律師,她回答說:“當然不瞭!她不用工作。”她驕傲的語氣像極瞭埃及男人們,他們告訴我她們的妻子每天都呆在傢裡。埃及人說的阿語裡,arusa的另外一個意思是“娃娃”,孩子用這個詞描述他們玩的換裝娃娃。

去年年末,中國人突然決定在工廠區建四個遊樂園。在國際鉆井材料制造有限公司對面,泰達建瞭一個恐龍世界。裡面有暴龍,躍龍等恐龍的電動大模型,雖然這是史前主題,但還是混入瞭一些不合時宜的項目:海盜船,太空船和快樂青蛙裝飾的空中纜車。一些園區內的企業傢猜測可能是中國某些遊樂園的設備做多瞭用不完,所以運到這裡吧。負責泰達這個園區的領導不想公開接受采訪,但一名員工告訴我公司想提高知名度,吸引更多員工來廠工作。“這樣,人們就會來這裡,就可以瞭解這個經濟合作區瞭。”他言語裡充滿瞭希望。

三月最後一個周末,泰達邀請園區裡所有人免費試玩公園裡的娛樂設施。那天很熱,風大,空氣中飄著沙塵,大部分人不願去水上世界玩,盡管它就建在隻住滿一半的員工宿舍的旁邊。另外兩個是糖果世界和機器世界,機器世界的卡丁車和碰碰車尤其受工廠老板的歡迎。做塑料餐具的吳志成,做沙特頭巾的王偉強和先前賣內衣、現在做毛線的張冰華都在玩這兩個項目。泰達的一些高層也來瞭,統一穿著深色西裝,坐在為兒童設計的車上,膝蓋頂著方向盤。這些幹部很多都來自天津。這些中國人開碰碰車亂撞,在卡丁車軌道上繞圈,玩完瞭一輪排隊再玩一輪。機器世界的內部被徹底改造瞭,沒人看得出這個兩層的樓房之前是一傢手機工廠,因為缺乏女員工而倒閉瞭。街對面,電動的恐龍都活動起來。它們下頜張開露出尖牙,內置的揚聲器發出低沉的轟鳴聲,爪子也一斷一續地舞動,仿佛在震驚自己竟出現在沙漠中央。

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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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ki和John與他們的埃及助手今年8月在埃及艾斯尤特的服裝店裡。攝影:RENA EFFENDI / INSTITUTE

(編譯/eve & 荊棘伊甸)



內衣方言裡,很重要的一句話是:“我有大碼。”中國小販常說這句話。埃及人長得比較壯,又喜歡幽默,富有魅力,就像那個教長一樣。正相反,身材矮小不茍言笑的中國人不喜歡成為註意力焦點。雙方的差異恰恰促成瞭內衣的買賣。中國店主矮小,無知,更無所謂,這些特點都讓埃及顧客倍感放松。

小販方言裡還有一個重要詞匯:arusa,“新娘”的意思。這些中國小販把它念成“alusa”,而且頻繁使用它。在開羅很多街區,總有走街串巷的中國小販舉著裙子和內衣,大聲吆喝“alusa!alusa!”在中國人開的內衣店裡,店主用alusa來稱呼所有的潛在客戶。對當地人來說,這是馬屁,也略好笑:“美麗的新娘子啊!新娘子,瞧這裡,要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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